

儿时度夏记
/ 张成德 /
已是出伏天了,走在大街小巷仍仿佛走进一个大蒸笼,上蒸下煮,树叶无力地耷下耳朵,知了不知疲倦地聒噪着。人们或撑着遮阳伞,或穿着防晒衣,以躲避这灼热的阳光。此时,我想起孩提时的夏天,那时,尽管太阳也是火辣辣的,小路和小溪也晒得灼热,但我们这些孩子,却是不怕的,正处暑假期间,野性十足的我们犹如放任的羊群,光着膀子无拘无束地玩耍。
那时,院子里有大大小小的孩子十多个,早上吃好饭,就大呼小叫约上小伙伴,不是去溪里游泳,就是去山上采野果。当我们路过种有荷花的水塘,便纷纷赤着脚跳进水塘里,采下荷叶,当成遮阳的帽子,排成一排雄赳赳气昂昂地走向天目溪。
我们住的院子离天目溪很近,溪里有许多鱼、虾和蟹。我们常赤着脚丫,踩在滑溜溜的石头上,弯下腰来,用双手慢慢合拢,伸下鱼的下方,但鱼是极狡猾的,手还未到,它先窜了。偶有得手,便兴高采烈地高举着那银光闪闪的小鱼,向同伴炫耀。那虾别看它呆呆的不动,但手去一捏,虾便一下逃窜了。小石蟹则躲在石缝里,伸手去掏,不免被钳,痛得“哎哟”一声,却也不恼,反倒笑得更欢了。
午后日头毒,几个顽童便相约去甲指山下的溪里游泳。这里水深且清澈,溪旁边有一块突出的岩石,我们脱光衣服,爬上那岩石,学着电影里看到的跳水样子,一个个轮流往下跳,跳累了便在水里游泳。其实哪里算得上游泳,不过是狗刨式的扑腾,水花四溅罢了。有时分成两队打水仗,互相泼水,眼睛被水渍得通红,才肯罢休。上岸后躺在晒得发烫的大石头上,不一会儿,背上便烙出红印来。在溪旁有一位金姓大伯家的院子里种着李树和桃树,地里还种有番薯和黄瓜、南瓜等蔬菜,满地郁郁葱葱。盛夏时节,果子都成熟了,红艳艳的桃子和绿油油的李子让人馋涎欲滴。我们便谋划着去偷摘。先是派个机灵的望风,其余的蹑手蹑脚翻过矮墙,专拣那最红最大的摘。得手后还顺手拔了几颗番薯,摘了几根黄瓜,便抓紧溜之大吉。到了溪边坐下,你一颗我一根甜滋滋地狼吞虎咽起来。当牙齿咬到瓜果的刹那,那桃的甘甜、李的鲜酸、黄瓜的清脆,竟觉得这是世上最好吃的东西了。其实老金伯何尝不知,只是佯装不见罢了。
那时,我母亲每到夏日,必要煮绿豆汤。将绿豆淘洗干净,加水慢熬,待豆子开了花,便撒一把冰糖。我守在灶台边,看那锅里的绿珠子翻滚,香气一丝丝溢出来。煮好后将锅浸泡在井水里,喝时清凉甜润,暑气顿消。有时母亲还会摘片荷叶盖在碗上,说是能添些清香。
在那个物资匮乏的年代,为了驱暑,人们往往把啤酒、汽水和西瓜放在筐子里,用绳系住筐子放入井里冰镇,等吃晚饭时,将井里啤酒、汽水和西瓜取上来,搬出小方桌放在院子里,摆上饭菜,大人们喝着啤酒,而小孩则拿起汽水“咕噜咕噜”喝起来,而母亲则拿起蒲扇为我们驱蚊和扇风。生活虽然简朴,但也其乐融融。
傍晚时分,各家搬出竹榻、竹椅,在院前空地上纳凉。大人们摇着蒲扇谈论着天气和田里的庄稼长势,以及东家长,西家短。我们孩子则缠着老人讲故事。天上的星星很亮,萤火虫在草丛间或明或灭。故事里的鬼怪神仙,在夏夜的风中忽远忽近。不知不觉,困意渐渐袭来,眼皮便重了,朦胧中感觉被父母抱回屋里,竹席沁凉,一沾便睡着了。
而今夏夜依然,只是那溪水、那果树、那荷塘,连同母亲的绿豆汤,都成了梦里的景象。偶尔回乡下,见孩童们躲在空调房里一边喝着冰镇饮料,一边看着电视。竟觉得我们那时的夏天,虽然简单,却似乎更富有些,也更值得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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