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霜情思

/ 盛一元 /

炎炎夏日，喝上一杯六月霜茶，是一种惬意，也是一种享受。

六月霜，一种多年生草本植物，多分布于长江流域以南。顾名思义，花开于六月，串串白色小花如霜雪覆枝，故名“六月霜”，颇具诗情画意。

老家是在浙西的一个小山村，每逢端午前后，农人们都要去山上采摘六月霜作为避暑饮品。于那山坡林边，抑或是荒木灌丛下，用镰刀采割来满满一大捆或一大袋的六月霜，摊晒在自家的门口，或是挂在屋檐下风干，一段时间后，六月霜变得焦黄，叶片曲卷，茎秆灰暗。

记得儿时，每逢夏日来临，母亲总会在头天晚上从墙上挂着的颜色早已成褐色的一束六月霜中抽取一枝，拗成二寸许长的几截，连同那淡白晶莹的六月霜籽，一起投入到一个大头钵中，冲入沸水。霎时，一种六月霜特有的清香弥漫在整个屋里，水的颜色也渐渐变成黄褐色。经过一晚上的沉寂，六月霜茶已是清凉甘甜。第二天天蒙蒙亮时，父母要去田间地头劳作，这时，母亲总不忘灌上一瓶六月霜茶带去用以解渴消暑。而我，也学着大人的样，口渴时总会用那个年代特有的搪瓷杯舀上一杯，然后“咕咚咕咚”地一口气喝个饱，让六月霜茶特有的凉意直达五脏六腑，暑气全消。现在想来，在那个物资匮乏的年代，六月霜茶就是我整个夏季的清凉饮料，陪伴我度过了一个又一个七彩的暑期。

泡制六月霜茶，须得用头年采集的六月霜才好，经历一年的晾晒风干和岁月沉淀，喝之先是微苦，然后有一丝甘甜。而当年采来的六月霜泡后味道却是只有苦涩，少了那一份回味，且水质也较浑浊，不如隔年的六月霜茶那般清冽。若用上好的山泉水冲泡六月霜，则饮之更佳。

六月霜不仅是口感独特的饮品，还有着丰富的药用价值。据《本草纲目》及众多医药名著记载，六月霜有消食健脾、清热解暑、除胀开胃、凉血止血等神奇功效。夏季常喝六月霜茶，清凉败毒，还能预防长痱子。

当下，时值酷暑，我早早地准备好了六月霜，也学母亲的样，将它折成数段冲泡，经过一晚上的沉淀和浓缩，六月霜已是充分释放出了精华。大汗淋漓时喝上几杯六月霜茶，清凉透心，通体舒坦；有事没事时不时地微啜几口，品味六月霜茶的苦涩甘甜，同时也在品味人生的沉浮百态，将那一份清凉留存于盛夏，同时也为我的“小扇引微凉，悠悠夏日长”的生活增添了些许美好温馨的意境。

而我也欣喜地发现，作为有着明显地域特色的凉茶，夏季无论是去亲戚朋友家做客，抑或是去餐馆就餐，都能见到黄澄澄的六月霜茶，看来在茶品饮料层出不穷的今天，六月霜茶亦是赢得了人们的高度认同，在养生和待客方面也有其独特的地位。

如今的人们，不需上山，避免了被蛇虫八脚叮咬的风险，不出家门便能在网上购买到价廉物美的六月霜。而独辟蹊径的农家，广开致富路，种植六月霜售卖，从某种意义上说，何尝不是在推广我国的中草药文化呢？

六月霜茶，有我家乡的烙印，承载着家乡的记忆和留念，流淌着岁月的馨香和芬芳。无论我走到哪儿，都是我舌尖上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