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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年11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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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版:天目文苑
2023年11月20日

好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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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仲平 /

 

小时候特别向往过年,因为可以吃到肉。20世纪70年代,家家为吃饭发愁,经常是瓜菜半年粮,想沾点荤腥通常指望家养的年猪。但是猪也可怜,野菜、瓜藤或菜叶加点麸子煮熟算是精饲料,粮食是万万捞不着的,大半年养下来,一头猪能出百十来斤肉的不多见。挂在楼板下熏的黢黑的年猪肉除待客外,还要留作“双抢”、打山核桃这些出大力气的时候加油水,平常时候想尝肉味,得等家里来客人。

那时待客,也就炒两样肉菜,或用萝卜、腌菜或豆腐作主料,配点肉皮、猪骨,多放点辣椒,炖个暖锅而已。但是我们兄妹都争着去给老妈烧火。看着改好刀的腊肉倒入冒烟的菜籽油里,再和其他配料翻炒炖煮,做好的菜裹着油汪汪的肉汁,散发出令人惊叹的香味,不光眼睛过了瘾,鼻子也狠狠地享受了一番,实在是开心得很。那时我们不会想到,割那点腊肉待客,其实饱含父辈维持颜面的辛酸。肉痛这个词除解释心痛得像割肉一样,那时候用割肉时心中很痛惜来解释也说得通。

过年或农忙时,自然不需像待客时那样斯文,夹片肉都要先得到父母的默许,在一家忙不迭地夹菜和不加掩饰的吞咽声里,每次必定连菜汤也剩不下。等脑门冒汗,抚着肚子,意有未足地放下碗筷时,感觉做神仙也不过如此。许多那个时期的吃肉趣事至今流传。一位邻居后生饭量很大,有人在结婚的席面上和他打赌吃肉,这后生十分钟吃了三斤多肥肉,结果急性胰腺炎发作送医。在某年打山核桃期间,村里一对刚分家单过的两口子,两餐就把个十来斤的猪头消灭得干干净净。那时,如果拿一个月不能玩耍为代价换肉吃,估计不会有孩子不愿意。

小时候眼中的好东西,长大后多半会被替代。高中毕业我到北方当了兵,虽然隔三差五能吃到肉,但是驻地军粮按大米、面粉二八开的比例供应,食堂一天三顿面食是常事,米饭成了我们这些南方兵的最爱。当战士那会,只要能美美吃上一顿米饭,训练再累,睡梦中也会发出满足的呓语。连队执勤换岗在正常就餐之后,于是来自南方的我们纷纷和炊事班弟兄攀关系,就为吃米饭时能给预留一点。后来去天津上军校,食堂一度进了批不容易发酵的储备面粉,在痛苦地嚼了三个月“死面疙瘩”后,我终于向面食屈服。但是对米饭的向往从此根深蒂固。如果有选择,现在我还会本能地走向米饭,哪怕是隔夜的。

离家日久,老家笋干渐渐成为我割不断的念想。成家以后,四年才有一次探亲假,日复一日的忙碌中,小时候老妈用笋做的美味时时萦绕眼前。春天鲜笋破土,老妈用肥肉炖上满满一暖锅,香的能连舌头一起吞下。夏天各种小笋在山涧旁密密匝匝地冒出,老妈用腊肉、干辣椒一炒,就是老爸的一道下酒好菜。秋天抓一把石笋干做个番茄鸡蛋汤,可以多吃两大碗米饭。冬天把明笋泡发切丝,炖上肉骨头,是待客的一道主菜。这些年,雷笋在老家大量种植,新挖的雷笋肉像羊脂白玉,做成咸肉笋锅,咕嘟冒出的香气保管教庙里的和尚也坐不稳当。但是青岛远在胶东,近几年才有毛笋和雷笋出现在农贸市场,耐存放,易泡发的笋干当仁不让地成为我家餐桌常客。老妈和老妹两口子每年给我寄来各种笋干。他们知道,笋干一定可以治疗我对老家的相思病。

今年临近中秋节时,妹夫寄来一箱盐渍手剥笋。当晚一家团团而坐,妻子品尝后,对鲜嫩的手剥笋由衷赞叹:“真想不到,还有这样的好东西!”来青小住的老妈笑了:“这在南方是很普通的小菜,你们没吃过,觉得是好东西。如果南方人尝到你们青岛一个好几斤重的大馒头,也会惊奇它的是好味道。”老妈的家常话浅显地揭示了辩证法。东西好不好,因人而异,也因时因地而异。寻找能满足味蕾的“好东西”不难,“乱花渐欲迷人眼”的生活中,要找出能百折不悔的“好东西”却很难,往往机关算尽,甚至白首之时,才知原来在舍本逐末。古往今来,众生或为名利驱驰,或为责任奔忙,或为求脱羁绊,或为时势挟裹,明知是“好东西”,却常是欲求而不能。

能不能找准“好东西”,很考验人的见识和智慧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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